Vicki

【all叶】破世（33）

苏沐橙要了一束天堂鸟。

        粗壮的花莛上高高地扬起绿色的总苞，总苞内伸展出翎羽样的橙色萼片，箭样的花心自萼片中伸展开来，上下打量一番，似乎寻不到一片花瓣。却如同一只逍遥的鸟，正展翅高飞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沐橙第一次知道天堂鸟，是从花店门口的招牌上看见的。她那时不知道什么是天堂鸟，总之在花店门口看见了它的名字，想来应该是一种花。名字文雅，不曾见过的花朵，这对年幼爱美的女孩子而言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。于是那几天，苏沐橙常常跑到花店门口观望。她没有钱，不敢进去，同时自幼就懂事的她，也并不觉得这点小小的好奇心需要去朝哥哥讨那么些钱——太浪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买花的人们都是成束成束的买，挽着男人胳膊，笑颜如花的女孩子们捧着大捧沉甸甸的花束从花店中走出来。各色包装纸里面姹紫嫣红，她不认识的花太多了，一连蹲守了好几天，她都没能一睹那朵天堂鸟的真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这点小心思，放在两个哥哥面前，实在是太浅显易懂了。苏沐橙记得，那天比往常晚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两个哥哥，笑嘻嘻的将那么一只形状独特，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的花递到她面前。小小的一只鸟儿，再短的不自然的枝干上伫立，橙色的花萼有些残缺，倒还真像一只羽翼受损，停留凡间的天堂鸟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那之后很久很久，苏沐橙才知道那朵花是从哪来的。这个月的工钱已经用来交了水电费，而苏沐橙的学费是动不得的。即将入冬的天气里，对于正值生长期，每天都在抽条的三个少年人来说，今年的冬天也都需要一件新冬衣。于是苏沐秋和叶修也开始蹲守起了花店。不同于苏沐橙只是静静的站一会，苏沐秋两个人窝在一边，等的是花店关门时，那些被店员丢出来的残破花朵。苏沐橙几乎可以想象到，那时候两个十六岁的少年，是如何在各个花店之间穿来穿去，在纸箱当中翻着那一朵天堂鸟。她心里又甜又涩，被满足了一个任性的小要求的喜悦与抱歉充斥心房。她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却也最幸福的女孩子了。她无父无母，仿佛人生没有来处，却有两个哥哥，生命似乎就有了意义，有了归途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堂鸟的花语是自由和幸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来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来以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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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苏沐橙抱着那一束天堂鸟，黑色的长筒皮靴轻快的踏在每一块青石板砖上，像一只欢呼雀跃的鸟儿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沐秋刚离开她的时候，她也会悲伤的不能自己，在半夜一次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，窝在被窝里面无声地流泪到天明。而如今已经长大成熟的她，依然会为哥哥而感到难过，却已经冷静太多了。哭泣改变不了什么，她能做的只有向前看，肩负着那个本应更加闪耀的灵魂，继续向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堂鸟——无论何时何地，都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思念你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沐秋的墓是整个公墓中最便宜的那一种。那个时候叶修和苏沐橙实在没有多余的钱，仅仅是这么一小块地方，已经让叶修去找陶轩签下了长约。那是深灰色单薄的一块石碑，用料不精美，雕刻也有些粗糙。沉闷的颜色立在哪里，倒真的让苏沐橙有些无法联想到那个永远阳光灿烂的哥哥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今天，她却看见那深灰旁倚着一抹浅浅的橙。她微微一怔，看向那个小小的背影。那是个少年，穿了一套浅咖色的休闲装，衣饰非常精美，却好像不知道去哪里摸爬滚打了一圈，沾了一层灰蒙蒙的土。那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大，脑袋靠在墓碑上，似乎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这一幕就像是生与死的交织，朝气的少年人和沉寂的死者组合在一起，画面竟显得有些惊心动魄。苏沐橙不由得放轻了脚步，静静的走到那墓碑前，将那一束天堂鸟放在哥哥墓碑面前。而后去看那个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这一眼，让他她心跳不由得停滞了一瞬。那少年眉眼清俊，少年人的青涩还充斥着他的五官，但完全可以想象出这少年日后将会出落的如何风华绝代。但让苏沐橙震惊的是，那少年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，那张宇墓碑上黑白照片别无二致的脸，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穿过了时空，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年轻气盛，笑容比朝阳更胜三分的“嘉世大魔王”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哥？”